遣退众臣之后,晏珽宗一个人在书房里又枯坐了好久。
他的手指发颤地厉害,想到婠婠曾经亲口说自己或许是他前世的妻子,而他前世就是她的丈夫,他们相守一生恩爱到老,他的心就跳动地特别厉害,血液似乎都是沸腾的。
他难以想象他们真的还有过那样的一段时光,那时她身边没有了父母兄弟叔婶外祖等任何亲人,只由他一个人守护着她,她眼中也只看得见自己……
她当时得多害怕多惶恐啊!
难怪连日来梦魇地厉害,一想起程邛道之事就恨得咬牙切齿。
若是婠婠早日跟他说了,他必让那些贱畜死得更痛苦百倍。
然,想到此时还在坤宁殿生着闷气的婠婠,他又忐忑不安起来。
新婚不过一个月,他怎么就蠢到在这个时候惹了婠婠生气呢?
他亦心知肚明,本来婠婠嫁给他就非十分自愿,只是赶鸭子上架似的被他不情不愿地架到了这个位子上,又兼为了她的母亲哥哥外祖等亲人才被迫在他身边周旋。
若他婚后还不能让她开心展颜,隔三岔五同她闹了不愉快,她心里又会怎么看待他们这婚姻一场?
恐怕恨不得他早点死了自己好当太后才爽快罢。
他想起了什么,抽过桌案上的一块明黄绢布,提笔在上面写下“寿昭”两个字,让人拿到内阁学士们议事的龙图阁去,
“这是孤新给皇太后上的尊号,让他们拿去拟旨。就说——就说孤昨夜又梦见皇太后养育儿女的辛苦,所以认为是上天有所指示,要加倍地待母后好。去。”
尊号亦称徽号,是帝后太后等人活着的时候在其名号前所加的褒义词。
一般皇帝给太后加尊号会在一些大事发生的时候,如新皇帝登基、娶妻、立太子、太子娶亲以及太后本人的寿辰。
元武帝登基时给皇太后加的尊号是“圣章”,下诏聘娶自己的皇后时又加“庄懿”二字。
如今是第三次为皇太后加尊号了,短短一年之内为皇太后三加尊号,还是本朝首例。
……
坤宁殿内,婠婠一时气性过去了,恍若无事人一般继续在东偏殿柔仪殿中习字看书,这是她的书房画室,一进去就满是笔墨之香。
生气或是烦躁不快时,婠婠都会用习字、临摹历代名家书帖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
写完字后,她又将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理了理,翻了翻账本等。专门为婠婠管理小金库的官员是个女官,名叫长孙思,是个很有理财之能的女子,太后很信得过她,故将她指派到婠婠身边来。
她的小金库并不是一成不变坐吃山空的,实际上婠婠在外面有好几个当铺、银庄和其他的铺子,可以将银子放进去吃利息,每月的收入也十分可观。
长孙思借着女官的身份和太后皇后的宠信,是可以随意出入宫门的,故而她对外面的一些新鲜事情了解得也不少,擅长打听那些世家大族里的各种狗血八卦,例如谁家的小妾赶在正妻前头生下了长子,谁家的不着调公爹竟然把儿媳妇房里的娇美丫鬟都讨去睡了等等。
每每她打听了这些来,都要和太后皇后说上好半天同她们解闷。
长孙思坐在婠婠书桌前的几案上,斟酌着说了句:
“娘娘,您知道那位太原奉恩将军晏载安大人,昨日在千鸿阁打了人么?听说闹得还是好生难听的……还牵连到您母家。”
听到还和陶家有关,婠婠从书案上抬起了头来,眸中隐着一抹幽幽的厌恶之意:“晏载安?他又发了什么疯病?怎么个一回事?”
长孙思道:“是您前头那位庶长姐的夫婿庞诚光。您大抵不知道,自您庶长姐生下一子后亡故,这庞诚光自称不舍爱妻,再也未娶,所以多年来也一直以姑爷的身份和您家来往密切。”
婠婠似有听说,舅舅的庶长女难产而死,但庞诚光这些年除了她生的这个儿子外也再没有别的子嗣,陶家对这个外孙还是十分照顾的。庞诚光自己资质平平但好在官场上无功无过,舅父一家也屡屡提携,让他一路从一个八品小官做到如今的正四品,怎么也算个中级官员了。
但实际上男人这种东西,哪有干净的?
庞诚光只是嘴上说着舍不得爱妻不愿再娶也不愿纳妾,不过是做样子给陶家人看、舍不得这门姻亲的扶持罢了,实际上私底下流连烟柳之地寻欢作乐就没断过!
舅舅做了人的外祖父,心肠难免软三分,觉着好歹这个庞诚光说到做到,没再娶个继室进来苛待了他的外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了。
自婠婠被诏聘立为皇后,这个庞诚光就打着当今陛下连襟的名号没少作威作福,但他又鬼精明,虽然行事出格,但从未叫人抓到过错处来。
长孙思委婉地和婠婠说了些庞诚光在外头的做派,又道:
“听闻千鸿阁又出了一位有名的头牌,名叫满施施,奉恩将军几乎日日到千鸿阁中同她寻欢,行事张狂,早就闹得满城皆知。而那庞大人,也是个好争风的人物。
可不是昨日他们官场上几个男人一块到千鸿阁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