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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驳旧影(1 / 10)

秋晨的雾白缎一样蒙在眼前,耳畔三两声鸟啼,再抬头却看不清哪怕一个黑影。

布衣短打的车夫靠在城墙根上一辆中规中矩的马车边,马也不过是匹杂毛劣马,在浓雾里并不比荒郊的一截枯木起眼。

可你仔细看去,那人眼里精光内蕴,身型矫健结实,看着不像车夫,倒像是哪家养的侍卫。

“叮铃铃,叮铃铃……”

马夫眯起眼睛,白雾里隐隐看见一道纤细妖娆的影子,披着三两道红云向这头走来,朦朦胧胧像狐狸化的妖精。

“马夫”是个训练有素的,心头一凛——浓雾中他竟放任自己想入非非,只道不该。

他将手握上腰间一把朴素的短匕,又在看清了来人的同时放下了戒备和旖念。

因为来的不是什么野狐精,那不过是一个衣不蔽体,浑身指印鞭痕,腿间白浊一片的婊子。

婊子身上酒臭和腥臭混在一起,熏得他倒胃口。

可谁叫这名唤云锦的倌儿是徐党眼线,他等了半夜,就为了等这杀千刀的婊子。

林瑾眼睛一扫,见那人眉头一皱,便知自己如今应当不算好闻,他也不恼,微退一步,仍是那温顺谄媚的笑。

他福身道:“劳大人久等,云儿给您陪个礼。”

“都听见些什么了?”那人脸色好了些,却依旧算不得和善。

“陈公子说,温大人亲自去了陈大人府上。”林瑾恭顺地说道,没有半句多余的猜测。

耳目么,能听能看便行,会说了要被割舌头,会想了就要掉脑袋。

他抬眼看眼前审视着他的锦衣卫,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疑惑和惶恐。

“大人……是云儿听到的不够多么,您别恼,来日我再多接几回客,定能让爷满意。”

锦衣卫眼神如刀,凝视他半晌后移开目光,鼻腔里哼出口气来,大约是声“嗯。”而后转身牵起马,头也不回便走。

“大人留步。”

那人回头冷冷扫他一眼。

林瑾又道:“云儿这般模样,走回去怕是要被路上的汉子们拖进巷子肏死。”

他仰头看着那锦衣卫,眼里泛着水光,眼角晕开的胭脂连着眼眶红成一片,颇为楚楚可怜:“三个五个无所谓,十个八个倒也罢,只怕遇上了成群的醉鬼,我倒是活活爽死了,大人却交不了差呢。”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被他恶心地连退两步,生怕林瑾淫性大发,给他沾点不干不净的东西。却又被唬地不敢当真转头走了,只怕人真的出了事,倒霉的还是自己。

林瑾乘胜追击:“大人莫担心,你将我放在醉梦楼后头的巷子里就好,那里寻常无人,也没什么藏眼线的地方,就是有人要查也查不着咱们。”

“楼里问起…”

“问起就是我卖身换了趟顺风车,放心吧大人,这事我做的熟呢。”

“上车。”

“是……”

林瑾把手心的汗随意抹在腿侧,乖巧地上了车,蜷缩在一堆货物里进了城。

他当然不怕走路上被人肏死,毕竟这些年他日日做的就是这样的事,要死早便死了。

可今日他有私事,得给自己挣下片刻自由的时间。

马车一路颠簸着林瑾空空如也的胃,车厢里又闷着那股子恶臭,林瑾反胃地厉害,顶着一脑门冷汗受刑一样熬到马车停下来。

马车停在醉梦楼后头的一条窄巷里,这里连着醉梦楼后院一扇被酒坛水缸堵着的旧木门,平日里无人进出。

他打着晃从车上爬下来,同往常无数次送客一般,周全地冲那满脸写着厌烦的锦衣卫福身做别,从木门隙开的一道窄缝中挤进后院里。

后院空无一人,这里寻常是庖厨和柴房,后门被杂物和水缸堵着,早已经无人进出。同前面一样,后院也是夜里头忙活,天一亮客一走便空荡荡,连个鬼影都不会有。

他刚一进院,便看见银绣揉着手腕蹲在被移开些许的水缸边上,瞪着眼凶他:“你下回再从这里进,我便让你自己翻进来。”

林瑾陪笑道:“好姐姐,我这细胳膊细腿,哪里翻得动这般高的墙,回头摔断了脖子也未可知。”

他又假做拽银绣的袖子,却不想腿一软一屁股摔在银绣边上,他便索性顺着作妖:“瞧瞧,摔得我屁股八瓣开,姐姐也不疼我。”

银绣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那就别什么乱七八糟的客都敢接,一群公子爷请不起里针砭时弊,忙着学圣人言君子说。所谓谋反,在那时的林瑾眼里,不过是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小人窃国,君子不齿。

那时他躺在阴冷的狱中,隔壁传来哀嚎惨叫,那是不是父亲呢?他不知道,他已经快听不见了,连日的虐打让他终日耳鸣。生不如死的剧痛下,他有那么一刹那的怀疑。

父亲真的会谋反么?

可转念一想,真是笑话,“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那是爹一字一句教他的。他四岁开蒙,他爹同他讲的便也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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