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去亲赵樱又是截然不同的一回事。哪怕赵樱就在面前,哪怕他现在正在和他胸膛相贴,耳边萦绕的是他稳健又有力的心跳,他也鼓不起勇气去主动贴上那瓣让他朝思暮想的双唇。
他一定是犹豫了很长时间,到最后赵樱把他推开了。赵樱的动作并不重,但是这是一个拒绝的信号。廖云帆从赵樱的胸膛中起来,赵樱走向了远处那围了整个平台一圈的栏杆处,他背倚着那些栏杆,两只手肘撑到了上面,微微偏过头看着远方。
廖云帆也走了过去,那些栏杆能搭到赵樱的胳膊肘上,但到他这里就升到了胸前。廖云帆把自己的小臂重叠摞在一起,搭上了那个栏杆。他把下巴放到胳膊上,也看着赵樱正在看的那个远方。
远处有一个高高的烟囱,灰黑色的浓烟正从里面排出。这里距离城市有大概二十千米的距离,可是虽然离得远,但是肯定还会有一些烟顺着风飘到城市里。它会带来看不见的颗粒和灰尘,沉入人们的肺底带来无法逆转的伤害。
“那是什么地方?”廖云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赵樱,因为赵樱一直在盯着那里看。
“是钢厂。每天会不断地把铁炼成钢,你看,那些货车,它们会载着成吨的铁进去,然后再把成吨的钢材拉出来。”
五颜六色的卡车像春天蠢蠢欲动的甲虫一样在工厂的大门口进进出出。
“外面是一片灰,但是里面很亮。那里面没有黑夜,只有白天。分不清是钢水还是岩浆的东西从管子里被排出来,然后统统被倒进炉子里。那会迸溅出许多火花,如果不穿专门保护服,不戴安全帽的话,是绝对会被烫伤的。”
“你去过里面吗?”
“不是我,是我爸。他在这样的厂子里干了二十多年,直到最后一天。那天应该是指令出了问题,大概是电脑的问题吧,或者是主管人?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钢水没有按照指令被倒进炉子里,而是全洒到了地面上。然后就这样,封闭的空间里的温度迅速上升,什么都没能活下来,包括蚂蚁。全都死了。”
廖云帆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樱的侧脸,可是赵樱却很平静。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呢?这栋楼?”赵樱又问廖云帆,他的意思是两个人现在脚下正踏着的这栋未曾完工的楼房。
“他都没有完工,而且,是不是有点太远了……”廖云帆斟酌着说,他也不知道赵樱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是吧,太远了吧。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又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得起住在市中心的房子的。”赵樱又看向了那个远方。那里除了那个一直在冒烟的烟囱之外,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摩天大楼的天际线。上升的黑烟盖住了其中的一部分,使得那些大楼的轮廓有些模糊。
“如果不是执着于这些房子的话,他也不会去那种地方上班吧。我老是觉得也不一定非要住在城里,可是他却不这么认为。这可能就是,被叫做执念的东西?我小的时候,他就在城里打工,一年又一年,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然后他会说,总有一天,我们全家不会再和他分离,因为他会买下这样一套房子,哪怕在郊区。”
“可是后来的事情发生得那么快,谁都没有料到。我妈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直到追债的人找上门来,他们说,我爸在半年前向他们借了很多钱,约定现在还,可是人却找不到了。我妈和我妹很害怕,我哥说他来还债,我说还是我来吧。他不能再像我爸一样离开家了,但是我可以,我能替他做到这件事。”
赵樱又从裤兜里掏出了刚才那盒烟和打火机,他掏出一根点上。从褐色的烟头里冒出来的白烟,和远处烟囱里的黑烟竟然形成了一种呼应,这两种烟虽然颜色不同,但都是朝向天空飘。
廖云帆看着赵樱抽烟,那些烟雾也有很多飘到了他的心里,他的心此刻也是烟雾缭绕,被刚才故事里的火光烧得七疮八孔。赵樱沉默地抽着烟,他更想让赵樱说点什么,就像之前他给赵樱擦药然后对着赵樱生气那次。可是赵樱实在是太冷静了,他连讲故事时的语调都是冷的,只有此刻在酷暑中流汗的廖云帆是热的。
“让我来帮你吧。”廖云帆说。
赵樱又抽了一口手上的烟,然后说,“你只是一个高中生。”
“我其实有点钱,真的。”廖云帆想着那张能超过五位数的卡,这是他唯一能为赵樱做到的事情。
“你不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赵樱说。
这确实也是真的,廖云帆没有办法立刻就赵樱出火海之中。但是他想,有总是比没有好的,就像上一次那样,他交出了那块表,那些人就没有再打赵樱。一点钱也能缓解一时之急。
“不需要你帮忙。”赵樱把手上那根烟头扔到了地上,碾碎到了脚底。
“我真的可以帮上忙。”廖云帆跟上要离开的赵樱的脚步,有点着急地说。
赵樱沿着楼梯往下走,廖云帆也跟着他。进入到楼层里没有那么热了,可是廖云帆还是在出汗。
“廖志国现在的老婆,是不是你的后妈?”赵樱还在走着,但是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