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
脚踩在雪地里,发出沙沙声。
远处的夜空被烟花照亮了,星星黯然失色。
周起鲜少和他爸这样平静地相处,没有顶撞也没有被打。
他能俯视到周国森的秃顶。他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个子竟已远远超过他爸了。
“真不知道执着什么,生个病都没医院看,两公里内没个像样超市……”他嘟囔。
他爸笑了两声:“你总说跟我有代沟,你真的和他们相处,才会知道那沟壑有多大。他们的执着你不懂,你的执着他们更不懂。”
周起愣了一下。
执着。
他有什么执着?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个靠谱的答案。
他想获得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欲望太轻易被满足,拿到手的东西就变得廉价。
思来想去,只有白馨能让他提起“执着”的劲头。
虽然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他的。
但他总有种隐秘的不安,他总觉得她若即若离,他根本抓不住她。
像陈通的女朋友们多好,她们不会有那么多事可做,每天缠在陈通身边,叽叽喳喳,要钱要东西,像依附于花的蝴蝶。
空落落的感觉不好受,因此他执着。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是以表现占有欲的方式,掩盖心里缺失的安全感。
手机发烫,实况篮球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他在间隙中一遍一遍把微信打开,刷新。
她没给他发消息。
也许是在家里吃年夜饭呢,他对自己说。
群里的消息倒是99+。
他刚才是手气王,胖子在群里轰炸着,让他发红包。
就五百块钱,把他气得。周起嗤笑,发了个两千的出去。
胖子还是隻领到两块二。
“卧槽!真他妈不信这个邪了!”胖子气得跳脚。
置顶的“白馨”还是安安静静。
他终于还是没按捺住自己。
“在干嘛?”他问。
消息一出去,没有回音。
微信界面被他打开又返回,返回又打开。雪落在屏幕上,融化成水珠,模糊了手机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复这种无意义的动作,他的手机明明有消息振动。
过了一会,手机突然一亮。
他急忙解锁,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在跟亲戚放炮。”她回。
配图是手里的烟花棒,高糊,只能看到朦胧的金闪。他不自觉地微笑,怕他爸听到,抿着嘴,保存了这张图。
头上正好咚地一声巨响,金黄色的烟花在小区上空绽放。他立刻也掏出手机照相,手滑发到了群里。
他立即撤回,还是被大家抓了个正着。
“哟,挺返璞归真啊。”陈通打趣。
“该放花放你的,不用跟爸爸报备。”胖子跟了好几个滑稽表情。
有病!
他气得磨牙。
“刚好头顶有个大的。”重新打开和白馨的聊天界面,他一边自己笑一边把图发出去,“好看不?”
语气像是小学时候的初恋。
“好看。”她说。
他雀跃地把手机放回兜里,她的两个字就足够他开心一路。
回到家,老人正在守岁。
“睡去吧,这么晚了,让周起代你们守一守。”
老人听不进去他爸的劝告,硬要在马扎上坐着。电视里在播春晚,声音被外面的炮竹声遮过去。
他群发新年快乐,张琨、胖子、陈通,那些乱七八糟的其他的哥们,甚至还有薛月明。
拚音首字母停在“x”,他看到那个名字:谢同宇。
他辅导自己雅思的那些回忆还历历在目,他当时不好好学,让这个一向冷淡的家伙都能露出“朽木不可雕”的愤怒。
他自己先笑了。
估计他不记得自己了。但管他的呢,他是把他当朋友的。
于是他给他发: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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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同宇一个人坐在教研室里,对着两台显示器。
外面烟火繁盛,隔一扇窗,便都与他无关。
走廊黑暗,大门紧锁,只有“人工智能与语音识别实验室”的灯还亮着。
门卫大爷早走了,他今天在服务器上跑完代码后,得从窗户翻出去回宿舍。
手机屏幕突然有微信消息。
他的手机已经黑了一晚上了,这是第一条。
发信人是“一雅思一对一”。
他皱眉回忆,脑海里勾勒出那个男孩不羁又自大的样子。
周起。
“新年快乐。”
他看了半天这条消息,四个字让他陷入沉思。
他回復:“新年快乐,周起。”
那边立刻又有消息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