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搭着宫嬷嬷的手返回殿内,坐到暖炕上。
她挨着一个湖蓝色云锦的大迎枕,怔怔地坐着不说话,似有满腹的愁思。
宫嬷嬷将熬好的药端过来,服侍她喝下,轻声说:“娘娘可是还在想小殿下?”
皇后摇了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本宫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玄愔和映玉,缜儿是他们的孩子……”
宫嬷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宽慰道:“娘娘,王爷和王妃都知道您的难处,会体谅您的,他们都是识大体的……”
皇后苦笑,“再如何体谅,看着自己的孩子日后不能叫他们父亲、母亲,在礼法上只能叫叔父、叔母,只怕他们心里会难受罢。”
她也是当母亲的,如何不能理解那种心情?
只是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错过这次的机会,不知道局势会有什么变化,只能委屈他们几个。
若是他们怪她,她也认了。
两人回到王府时,夜已经深了。
陆玄愔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牵着她,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送回到温暖的屋子里。
屋里烧着地龙,比较暖和,他将裹着孩子的毯子掀开。
刚掀开毯子,孩子就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往周围看,然后哼唧起来,小嘴吧哒着,这是肚子饿了。
褚映玉叫人将孩子抱下去喂奶,夫妻俩也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准备歇息。
明天初一,还要进宫贺岁,还有得忙。
闲适了好几个月,突然忙起来,褚映玉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躺在温暖的床上,默默地想着今日进宫遇到的事,心里隐约有某种预感,忍不住问:“王爷,父皇和母后……”
陆玄愔知道她已经明白过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父皇想……将缜儿过继给……三哥。”
褚映玉怔在那里,然后坐了起来,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也跟着坐起,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神色。
褚映玉皱了皱眉,说道:“如果将缜儿过继给先太子殿下,是不是会封缜儿为皇太孙?”
想到皇后和元康帝曾经的约定,过继他们的孩子给先太子,再封他为太孙,倒也能理解。
怪不得今儿皇后和元康帝的态度都那么奇怪,只怕那时候,元康帝是特地去慈宁宫看孩子的,那玉佩也是他特地给孩子的,变相地告诉皇后一个讯息。
陆玄愔一直盯着她,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低声道:“映玉,愿意吗?”
愿不愿意将他们的孩子过继给先太子,让他成为皇太孙?
褚映玉不答反问:“王爷,如果我不愿意呢?”
陆玄愔眉眼染上冷意和戾气,“那就,不过继!”
这是他们的孩子,是她辛苦生下来的,如果她不愿意过继,他自然也会拒绝,大了这辈子再来一次宫变,杀上皇位便是。
他不惧世人的流言,不惧朝臣的攻讦,不惧天下的责骂,更不惧后人的谩骂……
不过是成王败寇,历史是胜利者所书,再血洗一次京城又何妨?
褚映玉被他的果决和狠戾震了下,马上道:“别……我没有不愿意。”
如果是前世,她或许是不情愿的。
她和很多人一样,觉得孩子过继出去,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了,没有了母子的名份,百年后孩子祭祀的也不是自己。
但死过一次,且以鬼魂飘了二十年,她知道人死后是怎么样的,不再看重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就算孩子过继出去,仍是自己的孩子。
何况,先太子早就死了十几年,孩子过继出去只是个名义,还是养在他们身边,他们依然是他的父母,他难道还能不认?
再加上,过继孩子,让圣人名正言顺地封为皇太孙,不比他以铁血手腕杀上皇位要好吗?这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奋斗,宫里还有皇后,他们要考虑皇后的处境,能用更柔和的方式去争那位置,不好吗?
前世,褚映玉以鬼魂的方式陪伴他二十年,这二十年的记忆太过深刻,甚至盖过她当人时的二十年。
在她心里,陆玄愔就应该是下一任的帝王,不管是谁上位,都没有人能比他做得好。
所以她不觉得他去争那位置有什么不对。
他们若是不争,以他嫡子的身份,以他手里的兵权,甚至他的才能,都会被未来的新帝忌惮。
没有比他掌握权利,成为这天下之主,对他们的处境更好。
“你愿意?”陆玄愔仍是紧迫地盯着她,“真的?”
褚映玉见状,不免有些好笑,点头道:“为何不愿意?过继只是一个名义,缜儿还是咱们的孩子,养在咱们身边,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突然,她想到一个可能,紧张地问,“不会是缜儿过继后,孩子就要送进宫里养吧?”
“不会!”陆玄愔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