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 腋下夹着一根拐杖, 靠三条腿站立, 竟也算稳当。
青岚怕他吃力,要接过他手里的铁锅,帮他把菜倒出来,他连连说“不用”。
“我当初被送过去的时候,他们找大夫给我瞧过,除了腿伤不让治,别的都给治。那大夫嘱咐我,身上能动的地方都多动动你别看我那屋子小,我每日都在里面动来动去的,就怕一待就待废了。”
青岚嗤了一声:“就那地方还能叫屋子?再说您这样,怎么动?”
“我就就在地上动呗。”沈望一边拿铲子扒拉菜,一边含糊道。
青岚即刻明白了他是怎么个动法。
难怪他的被子看上去灰叽叽的,不显干净。
她鼻尖一酸,借口说油烟太大了,便立即蹲下身子去。
沈望低头,见闺女蹲在他的腿边,脸埋到了膝上,就知道她心里难受了。
闺女这么聪明,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实在后悔提起这事。
“你别蹲在这,溅一脑袋油星子,”他用手点了点她的脑瓜顶,“你去帮我尝尝菜,看跟以前比怎么样?”
青岚闷声说了句哦,却懒得站起来,像只猿猴似地,伸手往灶台的菜盘里够。
“还下手!”
沈望啪地一拍她的手背。
“哎呦!”青岚吃了一痛,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她不情不愿地取了双筷子,往嘴里夹了片小炒肉,竟不禁眼前一亮。
“爹这怎么比以前还好吃?”
沈望笑得得意:“那是自然我每日闲着没事,就琢磨这些个菜怎么炒才更好吃。”
青岚一副看他吹牛的样子:“您还有心思琢磨这些呢。”
“可不么,不然琢磨什么?要是竟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怎么撑到你来找我?”
沈望说着,抬起锅来颠了几回勺,一张整理得干净利落的面孔被熊熊火光映得明亮而深刻。
他见闺女的目光定在自己脸上,觉得好笑。小孩子家真是少见多怪。
“我跟你说,我不光琢磨这些,还知道了好些事呢。”他冲她眨了眨眼。
“何事?”青岚不觉睁大了眼睛。
“比如住我隔壁那俩人,其实不是两口子,”他停下来撇嘴啧啧了几声,“再比如,本来我每月是二两银子的花销,被那女人吞了一两。结果年底的时候她发现银子没了,就和那男的打架,说那男的一定是把银子偷偷给他相好的了”
他说完还问她:“有点绕,听明白了没?”
青岚一边往嘴里塞花生,一边咯咯地笑。
沈望见闺女开怀,稍稍松了口气,他将菜饭盛好,才正色问她。
“客人待会就到了,都准备好了吧?”
青岚神色平静:“您放心,都准备好了。”
吴炳西进院的时候,青岚正带着纤竹一趟一趟地从厨房往院子里端菜。她步子又碎又快,依旧是风风火火的。
前院的中央支了圆桌,围了鼓凳,圆桌上几乎已经摆满了盘子。
“嗬,你都是自己忙活?家里下人呢?”他笑呵呵问道。
“让他们歇一日,徒儿跟您说话也方便。”
吴炳西围着桌子走了一圈,见上面摆的虽都是些北直隶常见的家常菜,但看上去很提食欲。
“怎么炒了这么多?又吃不完。”
青岚脚步一顿,眸子里水光微闪:“都想请您尝尝,日后能请您吃饭的机会也不多了。”
吴炳西笑着摇头,觉得徒弟怪实诚的。
青岚最后将两碗饭放到桌上,挥手让纤竹也下去歇着。
她借着递筷子的功夫打量吴炳西,师父换了身棉布的圆领袍,头上戴着逍遥巾,他细眉长眼,五官本就生得秀致,换上这一身,便更像个诗书满腹的书生。有一回面圣,皇上还赞他是“儒将”来着。
“看什么呢?不认识师父了?”吴炳西被她看久了,笑着问她。
“没什么,徒儿就是在想,师父生得这么俊,为何一直没有成家?”青岚一副天真的模样。
师父不仅生得俊,官职高,还十分风雅。她记得他有一口大箱子,里面有五六种罕见的乐器,他全都会吹会弹,这样一个人怎会讨不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