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趟一趟地把东西拿出来,银耳铛、银镯子、银钗什么的,全摆到桌上。文清一开始还能帮她仔细瞧瞧,没一会的功夫却觉得困意袭来,异常地疲惫,眼皮都要撑不住了。
文清是被人拍着脸颊拍醒的。
“还以为你们这些读书人有多了不起,不也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拍他的人生得虎背熊腰,正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一脸的不屑。此人正是来找那女子讨债的壮汉中的一个。另一个壮汉站在他的身后,也是同样的神色。
文清脑袋里好像缠了个瞎疙瘩,却也还是渐渐清醒过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想起自己先前是趴在一张圆桌上休息,此时往四处一看却是大惊失色。
这是一间极窄小的屋子,是那女子家的外间,身下是一张临窗的炕。他低头看了看,发现前襟不知何时敞开了,中衣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一片汗涔涔的胸膛。而这屋子的主人,那个被撞了的女子正缩在炕的一角凄凄惨惨地呜咽着。
她一头青丝散乱地披在身上,白腻的膀子上只余一根细细的带子,下面吊着个银红色的裹肚,显得分外扎眼。
“公子,枉小女还觉得你是正人君子,你怎么能”她似是又羞愤又委屈,捂着脸哭个不停。
文清的脑袋像是轰的一声炸开,炸成七零八落的一片,根本想不了事情。他想从炕上坐起来,却发现身上酸软无力,连稍挪动一下都困难。
“小子,人家让你来做个见证,你倒好,把人家强占了。”方才拍他脸的男人坐到炕沿上冷笑了几声,“实话跟你说,我们兄弟俩最看不下去人家欺负女人,你说说你对人家做下这样的事,怎么补偿人家?”
文清原本还懵着,听他这么一说,反倒猜到了些。
“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先前是有些迷糊,但我很清楚我什么都没做过,怕是你们设计陷害我!”
这男人一听这话,回头和另一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朗声笑起来。
“何必在意那么多呢,反正人家的身子你已经占了,可不是提上裤子就能走人的。”
文清仰在炕上瞪着他们,他现在动也动不了,甚至连自己的衣衫都不能整理妥当,不禁气得额上青筋暴突,嘴唇都哆嗦起来。
他自幼饱读圣贤书,一向严于律己,谨言慎行,从来都是整个袁家年轻人里德行最优、才学最精的,更是被淮安侯府视作重振侯府的希望。他也没有辜负家里的栽培,十几岁的年纪便在乡试里得中亚元,原以为明年的会试十拿九稳,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
真好像从云端跌到泥淖中,任人污蔑践踏却无力反抗。
他越想越难过,觉得五内有什么东西翻涌上来,要不是极力忍着,险些就要呕出来。
“哎呦,别着急啊,”炕沿上的男人拍了拍他肩膀,口气中带着嘲讽,“待会你这身子就恢复了,到时候你就好好回家去,我们也不找你的麻烦。往后每个月这个日子,你就让人往这送三百两银子就成了,我们帮你养着你这小媳妇,好不好?”
文清脸色煞白:“我没做过,凭什么受你们威胁?”
那汉子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抖开。
文清定神看清那纸上的字,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上面的内容简单,是以他的口吻所写——他看中了这个叫陈莲娘的女子,一时失了德行将其占为己有,但碍于家世相差悬殊,不能给陈莲娘名分,便立下字据,答应每月给陈莲娘的住处送三百两的银票供她生计。
落款是他的名字袁文清,还加上了淮安侯府几个字。
“你们早就知道我是谁!”
那汉子点头笑了笑:“自然,若是不知道你是谁,要你按这手印又有何用。”
文清听了这些话,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你们就用这个要挟我?我大可以先对府里言明此事,即便你们拿着这东西找上门,也没人会信。”
那汉子又笑起来:“那你大可试试,到时候我们莲娘委委屈屈地往你们府门口一跪,你看是信她的人多还是信你的人多。再者,你小子不是还要考科举么,等你辛辛苦苦地考上了,我们将这东西往上一送,告你始乱终弃,你看你这官还做不做得成!”
文清心里咯噔一声,他们果然是谋划得缜密,早已将这些事想得很清楚了。可不是么,那女子跪在街上,他都信了,旁人怎会不信。
先前是有一个人不信的,人家好心提醒他,他却偏不听。
文清躺在炕上闭起眼睛,恍然觉得眼前这些事都不是真实的,不久前他还是受人敬重的世子爷,只因走错了这么一步,就成了淫|奸|女子、人人唾弃的无耻之徒。闹得不好,恐怕连会试的资格都没了,还让整个袁家跟着他蒙羞,连累父亲官职不保……即便他躲过了今日,这把刀也会永远悬在他脖子上,让他一辈子受人挟制。
他觉得自己像被绑在了一块巨石上,在深渊里一路沉下去。任他再怎么挣扎,一切也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