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俯下身, 缓缓将他的腿从那女子手里抽出来。
“看姑娘这样恐怕是伤得重了, 在下先送姑娘去治伤吧。姑娘也不必担心诊金,既然是在下撞的姑娘,不论多少银子自然都是由在下出。”
他一脸愧疚,说罢便起身向围观的人行了一礼,问哪位小姐太太能扶那女子上车。
还不等周围人应他,那姑娘又扯住他的袍角,满脸的泪痕未干:“公子不必自责,都是小女自己蠢笨,看见这马冲过来反而吓得挪不动腿,这都是小女的命不好,不敢劳公子如何,更不敢要您的银子。但是,小女看公子您是正人君子,想求公子帮个忙,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青岚在一旁听着,觉得这女子很奇怪,一边说着不怪他,一边又将他们如何撞的她说得清清楚楚。
青岚对当时的情况也还有些印象,她记得那马车走得并不快,当时那路中央似乎也没有人。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把半条街都占了。文清抬头望了望人群,拉起袖子擦脸上的汗。
“姑娘不必客气,诊金在下是一定会给的,若是姑娘因此落了病,在下也必会补偿姑娘。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咱们到了医馆再说?”
那姑娘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旁边那两个男人却扯住了文清。
“她还欠我们的银子,你把她带走了,我们怎么办?”
“公子莫要听他们的,”那女子似是又害怕又委屈,眼圈一红,眼泪又淌下来,“小女就是因这事想求公子帮忙”
这女子和那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青岚在旁边总算是听明白了。
这女子的父亲新丧,欠了这两个男人主家的银子尚未归还,她父亲生前签了个文契,说若是还不上银子,这女子便抵给那主家做丫鬟。
那女子说她自己还有些首饰细软,虽然不知够不够抵债,但至少能还上一些,其余的也会尽快还上。这两个男人却怕她一去不返,非要跟她一路回家去取银子。那女子却觉得他们凶恶不讲理,怕他们拿了银子又不认账,还要抓她。
她泪眼汪汪的,仰望着文清:“小女这点伤不算什么,最怕的是被不明不白地卖到别人家去公子您一看便是心善的正人君子,只求公子能与我们同去,给我们做个见证。小女家住前面长板胡同,不会耽误公子多久的。”
文清听罢似有些犹豫,那两个男人见状要来抓那女子的臂膀,那女子便又蹭到文清身后去抱住了他的腿,死活不肯松开。
青岚在一旁冷眼瞧着,觉得这事透着古怪,踟蹰了片刻还是拨开人群挤到里面去。
文清见有一主一仆两个姑娘进来,像是来帮忙的。他正要上前谢过,却一眼将那打头的姑娘认出来。
主要是这姑娘也甚是好认,本就生得明丽显眼,一双晶莹清澈的眼睛还总是直来直去地看人,哪怕对方是个男人也毫不避讳。
“袁表哥,”青岚行了一礼,想着在外面最好不要透露他的身份,便不唤他世子爷了,“我们还是先带这姑娘上车,看看伤势再说旁的吧。”
文清撞了人,还让认识的人瞧见,脸颊便有些发烫,他反应了片刻点点头:“有劳表妹。”
紫雪弯下身去扶那女子起身,那女子似是痛苦万分,捂着膝盖哎哟哎呦地□□,腿上软得撑不住力。
青岚便也去帮忙,将这软面似的女子好歹送进了车里。
“袁表哥,”她从车上下来才对文清道,“方才我们查看了那姑娘的腿,倒不像是被马踢过踩过的样子,表哥若不放心,还是先送她去医馆吧,旁的事最好不要管。”
“表妹大概不清楚此事,这姑娘也是可怜的,我既撞了她,便帮一帮她又如何。”
“但这事也太凑巧了,说不定她是表面瞧着可怜,背地里藏了什么心思。表哥还是多留几个心眼,别白白让人算计了。”
青岚自知这话稍微直接了些,但他们已经把路堵成这样,周围又吵吵嚷嚷的,她也无法再委婉。
文清一听她说算计不算计的,却想起先前她在背后议论他,还自说自话地来攀亲戚,又骗走他一盒糕点跟旁人炫耀的事。
当着他的面做出热情大方的样子,背地里却嚼舌根、论是非,贪慕虚荣不说,脸皮还厚得可以。
她怕是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多,就总把旁人也看成一样的了。
“我都说了愿意赔给她银子,她还有什么可算计我的。表妹自然是九转玲珑心思,却也没必要事事处处都琢磨。”他耐着性子笑道。
青岚没顾得上体味他这字里行间的意思,只觉得他太单纯。
“这街面上的事情很难讲,表哥整日读书便更加不了解。说句难听的,她究竟是不是被你们撞了都还不好说,所以除了送医馆治伤以外,旁的事表哥还是不要管了。”
文清听这话心里很不舒服,他是要读书,但也不是个不通世事的书呆子。这女孩还小他几岁,倒像个长辈似地指点他。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总要刻意做些事情引人注意。